終於看到期望許久的「王魁負桂英」現場版,對戲劇的熱情與感動都再次回來。這幾年因生活的關係與戲劇環境的轉變,媒體網路的異動變遷,戲少看了許多,諸多劇團成員良莠不齊,每年期待的年度大戲,呈現公式化的現象,「全新製作創新大戲」、新編曲調、全新創作劇本、跨界演出……等噱頭。回到觀眾本身的我來說,有感其實比華麗更加重要。所謂的有感是不論故事呈現的手法與媒介,例如小說、戲劇、歌曲……等。開始接觸表演藝術是從歌仔戲開始,除此之外,其他的表演與演出我比較少接觸,但去年第一次接觸到的全民大劇團的戲劇就讓我感受良多,無論是驚嘆還是大笑難過,都再三令人回味,這即是有感,多年前第一次接觸金枝演社的「祭特洛伊」至今仍是與朋友聊起戲劇演出不能或缺的話題,這些都是戲劇帶給我的感動。
這幾年歌仔戲的演出,劇本故事架構過於薄弱,講述的故事分線太多卻看不到中心主軸,文字的使用又過於華麗,深刻性少了,早期電視歌仔戲「陳三五娘」逗趣的四句聯讓人不得不佩服編劇的功力,河洛歌子戲劇團早期演出參雜俚語,詼諧且富於意涵,台語一展其美。而今呢?沒了字幕聽不懂台上在講什麼,看了字幕卻不知道到底意思是什麼,更遑論感受其文字之美。歌仔戲基礎的草根性,順應整個台灣社會與文化的變遷,一如同台灣人的個性一般,隨圓而圓,隨方可方,精緻卻不該帶著距離是現在歌仔戲所面臨的問題之一,戲劇本身帶給觀眾的衝擊性與感動越來越少,是不可忽視的。
我很喜歡帶著老媽或者沒有接觸過歌仔戲的朋友陪著我去看戲,散戲後,老媽子最常問的是:「它是在演什麼?」索性這幾年也不再買票帶她進劇場看戲。而朋友呢,連愛看戲的我都說不出什麼感受了,又怎麼將這個戲劇深植其心。
回頭來說說「白兔記」與「王魁負桂英」,薪傳歌仔戲劇團的演出之前鮮少接觸,簡單的服裝,卻有演員精湛的身段架構出該戲劇最深層的美麗,老戲碼重新呈現觀眾最深刻的感動,對我來說,裡面沒有「明星」只有一個個認真的藝術家,我可能喊不出戲劇人物背後演出者的名字,卻可以為每一個演員的表演而驚嘆。兩場演出,我都在戲台下看到廖瓊枝老師的身影,她對歌仔戲的感情與精神投射在戲台上而感動台下的觀眾。
七月份在傳藝上演的「白兔記」沒看過原著,沒看過相關介紹,沒帶著預設立場進到劇場,我,在宜蘭深深的感動著。回家後,花了一個禮拜把網路上北平京劇院「空中劇場」所演出的「白兔記」給看完,京劇的身段、唱腔對於我這初級觀眾算是大開眼界。也回頭觀看前幾年廖老師在傳藝演出的「白兔記」折子戲,這次的李三娘當然與廖老師的表演方式相異甚多,廖老師獨特的哭腔唱法,苦與悲不斷的藉著演員悲淒的旋律而滲透觀眾的感官,讓觀眾感同身受,而這次的李三娘淡淡的情緒,沒有抱怨兄嫂的無情,沒有埋怨丈夫的不理,她的可憐是從旁人的表現帶出她的委屈(甚至我是被咬臍郎的情緒給帶出來的),旁人對她的遭遇不平,反而更放大李三娘的可憐之處,更顯出她的偉大。故事裡埋藏著陷阱,讓觀眾猜測謾罵,卻在後頭給了一個完美順理的解釋,如岳繡英答應劉知遠要找回李三娘好好安頓,結果時過十六年,李三娘卻還在磨坊受苦,故事進行至此,觀眾都猜測是不是岳繡英忌妒或者不想要李三娘與劉知遠重逢,以女人的忌妒心來說是合理的,沒想到後頭才發現這一切都是「兄嫂的陰謀」,哈,真是令人拍案叫絕,看戲的樂趣即是在此。而「王魁負桂英」一直是我想要觀看的戲碼,以私心來說,有我喜歡的「陰調」,有可以盡情發揮身段的鬼魂,當然這可以看出演出者的功力深厚,我曾在網路上看過穿著水袖不斷轉圈的鬼魂,這隻「鬼」不但不可怕反而有些好笑,這腳色也是「桂英」。然薪傳的「桂英」果不負我所期盼,不似厲鬼只想報復,仍帶著情分為王魁留餘地,但也不似一向軟弱古早女性,所有虧都往肚裡吞,時而溫柔時而凶狠怨嘆眼神,哇~再觀賞一次也令人期待。
高潮迭起,回味再三一直是我觀看表演期望得到的,傳統老戲碼翻新再現,而新劇本呢,除了版權問題只能單一劇團演出,然一個新創作劇本演出的頻率可保存多久,令觀眾回味再上門的嚐鮮期又是多久,全民大劇團「當岳母刺字時媳婦是不贊成的」網路上大打第五度加演、第六度加演,兩年內演出46場,而什麼時候歌仔戲的新創劇碼也可如此?期望再加油。
廖老師台上致詞演員的演出動力在於觀眾的支持,而觀眾的支持在於買一張票甚至參與觀賞每一場的演出,而對觀眾來說支持來自於我們需要一場好戲,歌仔戲的明星太多,藝術家太少,尖叫聲太多,掌聲太少,我們需要一起努力再加油。